你爭的是什麼？
先衝進來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工程師，臉上的表情忿忿不平。接著走進辦公室的是年紀稍長的專案經理，從服裝可以看的出來他的個性比較沉穩。
兩人似乎沒注意到我正在和這家公司的老總(其實也是我朋友)開會，年輕工程師迫不及待的發言，接著是專案經理的辯解。
由於事出突然，老總也沒把我當外人，示意員工可以把話講完，我也就在一旁稍微聽了一陣子。爭論的內容其實稀鬆平常，專案管理中的一些需求與規格上的認知差異。但雙方你來我往，談著談著議題升級到了彼此的誠信問題，接著各種往事舊帳出爐...讓我頗為訝異的部分是，才幾分鐘的時間，雙方可以如數家珍般的，把兩人之間的恩怨情仇迅速的陳述了一輪，彷彿是在進辦公室前早已經在心裡默背好了的講稿一般，可見積怨之深...
我在旁聽了一陣子，覺得其實也沒什麼大問題，雙方的論述都有道理。而且事情發展到最後，純粹只是立場不同的差異而已。倘若是換了角色，估計彼此都能夠理解對方的做法。但麻煩的是，討論到了後面全然是意氣之爭，大家言談中似乎早已經不在乎最終的結論是什麼了，而是執著於想爭出個『對錯』，工程師覺得專案經理總是頻繁的調整工作優先順序，開會時常常推翻了上周會議中才做出的決議。專案經理則覺得自己只是反映用戶端真實碰到的問題和需求，反過來指責工程師沒能設身處地為用戶著想...
聽起來似乎先前已經為了這些問題爭論非常多次，也耗費了不少的時間。既然立場不同，也談不下去，只好跑來這裡想得到一個仲裁。
我看了老總一眼，心想他怎麼會有精神去管這種瑣事? 果不其然，他耐心聽完之後，拿我當藉口，讓兩位員工先出去，說是等和我開完會之後，再來協助解決這個爭議。
我看著兩位員工步出辦公室，問他：『你打算怎麼解決?』他笑著說：『解決? 不，那才不是我該做的事。』說著， 一邊拿起電話，看起來是撥給那個專案經理。
只聽到他跟電話的另一端說：『Eric，你年紀比較大，Samuel是你的team member，你們合作這個案子也有半年了吧。』等對方應完話，他繼續說到：『我不會介入這個問題，我希望你去解決，我只給你一句話......』頓了頓之後，他說：『小朋友愛計較是非對錯，成年人則看重利弊得失。』『你身為PM，本來就必須周旋在客戶與內部團隊之間。試著成為橋梁，而不是變成問題的一部分。至於中間的分寸，得靠自己拿捏。』說完之後，就掛下電話。
『就這樣?』我問。
『恩，就這樣。Eric不是菜鳥了，他知道該怎麼做的。』我的老總朋友這麼說。
我不知道後來那位PM到底有沒有跟工程師和解，但當我離開朋友的辦公室時，天色已經黑了，大部分員工都已下班離開，我看到Eric和Samuel和他們團隊的成員正在會議室用餐，雖然稱不上和樂融融，倒也開始有說有笑了。
很多人，以為專案經理這個工作，不過就是客戶和公司團隊之間的窗口，充其量就是一個傳聲筒。大部分時間就是耍耍嘴皮子或是逼著開發人員把需求變更吞下去，不然就是做些漂亮文件簡報的表片功夫，但其實在這行待了幾年之後，我開始知道，一個成熟的專案經理，對於公司和團隊的可貴之處。
大部分的資訊技術人員，所受的是邏輯訓練，長期下來養成的習慣，在面對問題時，往往比一般人還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，甚至是一個清楚的是非道理。而公平正義，則是這幾年年輕人常常掛在嘴邊的詞彙。
但真實世界中，則是到處充滿著模糊，處處有著需要自己拿捏的空間。如何能夠在不逾矩的狀況下，取得對公司或部門、甚至自己最有利的條件，其實是一門需要學習的功課。有理不一定能走遍天下，但沒有朋友肯定寸步難行。
今天雖然到客戶端做顧問服務，沒想到反讓客戶幫我上了一課...
『小朋友愛計較是非對錯，成年人則看重利弊得失。』這句話，我記下了。
後記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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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我知道，文中的那句話，其實是出自一部電影---『後會無期』。如果你周末沒事，不妨找來看看。
